在明朝万历七年,惠县有一家名叫‘福来’的茶庄,茶庄老板今年四十有二,姓顾单字一个涛,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最近一段时间顾员外发现自己的三姨太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虽然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每天在家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起路来小腰扭的就像那风摆的荷叶似的,一双眼睛柔若秋水一般,说不出的妩媚。
有好几次顾员外发现三姨太的眼睛非常红肿,就像刚刚哭哭一般,问她哭什么,可她却总说是风沙迷了眼睛,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明显就是心虚说谎。
说起这顾家的三姨太,原本是一户贫苦人家的女子,虽说家境贫寒,但她却生的是唇红肤白、风姿绰约,在十里八村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那年元宵节的晚上她到街上赏灯,不承想却被顾员外看见,从那之后顾员外便开始动起了娶她为妾的心思。
本来她是死活不同意的,无奈她那贪财的父母见到顾员外送来的黄白聘礼后,就替她做主答应了这门老夫少妻的婚事,根本就由不得了她自己做主。就这么着年仅十七岁的她,成为了大她二十多岁顾员外的第三房小妾,也就是如今的三姨太。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三姨太自从嫁到顾家自来就不怎么打扮自己,如今突然如此打扮,而且神情如此荡漾肯定是动了春心,大腹便便的顾员外不停地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越想心就越惊,越想就越加肯定这位三姨太给他带了绿帽子。
从此他便开始留心家中的那些男仆,因为三姨太自从嫁到顾家后就足不出户,那个姘头十有八九就是家中的某个男仆。说起来顾员外也是在商场纵横数十年的老手,一双眼睛毒得赛过蝎子,阅人的本领自然是没话说,经过几番打量之后他便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叫陈二虎的伙计身上。
随后他找来管家询问了一番,果不其然,这个叫陈二虎的伙计果然十分可疑:第一,他和三姨太的老家是邻村,他们二人很有可能之前就认识,并且互有情愫。第二,这个叫陈二虎的当初是主动央求来“福来”茶庄当伙计的,并且要的工钱极低。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进入茶庄的时间,正是在三姨太被纳为小妾后不久,很明显他就是冲着三姨太而来,而且三姨太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重起了自己的外表。
想通这层之后顾员外大怒,想他堂堂惠县首富眼中岂能容下一粒沙子?正当他要去找三姨太算账的时候却突然冷静下来,心想:这种丑事不宜声张,更不可以大闹,一旦传出去自己的脸面何在,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坏了茶庄的生意,这件事必须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才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每天寸步不离地守在三姨太的身边,不让三姨太有一星点时间离开自己的视线。果然不出所料,还没过几天三姨太便开始变得神魂不定寝食难安,常常是举起筷子忘了夹菜,端起茶盏不思喝茶,显然就是心中饥渴难耐欲火焚身。顾员外看在眼里狠在心里,恨不得立刻上前掐死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抽空去看了一眼那个陈二虎,果然和三姨太是一副神情,干什么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眼看两人已经被熬到差不多了,顾员外便开始了他的第二步计划:独自外出数日,给这对早已是干柴和烈火般的狗男女创造苟合的机会。他找到三姨太说因为茶庄的事情,自己去外地几日。三姨太听到顾员外要离开数日,顿时面露喜色,连忙帮他收拾出门所带的行李。顾员外心中暗骂道:“贱人,这将是你们最后一次春风雨露喜相逢了。”
五天之后,顾员外从外地回来,一回来就将三姨太叫来侍寝。一宿自是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当三姨太起床穿衣的时候,顾员外突然开始发难,指着三姨太的小衣问道:“等一下,你小衣上的纽扣怎么少了一个?”
三姨太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低头一看果然小衣上面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枚,便低声说道:“估计是昨天晚上脱衣服的时候掉了吧?让我找找……”
顾员外阴沉着脸冷笑道:“掉哪儿了?哼,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就看见这里少了一枚纽扣。这件小衣可是我刚为你买了没多久,我清晰记得离开家的时候这衣服还好好的,怎么我只是才出门三四天这衣服就少了一枚纽扣呀?说……你是不是背着我找野男人了,这枚纽扣就是你和野男人私会的时候扯掉的,是不是……”
此言一出三姨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颤抖地说道:“老爷,你可不能冤枉我呀!我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哪里找男人呀!不信你可以问问管家……”
顾员外下床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说道:“你没有在外面找男人,可说不定是和某个下人私会呢?”“老爷,你怎么能如此冤枉我呀!”三姨太梨花带水地说道。
顾员外冷冷地看了一眼她,继续没好气地说道:“想知道我冤没冤枉你很简单,你一会跟我将那些下人的床铺搜一边就行了,如果在哪个狗奴才的床铺上找到那枚纽扣,到时间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将你和那个野男人一起拉出去沉溏。”三姨太一听吓得浑身发抖,面无血色。
吃完早饭之后,顾员外命管家将所有下人居住房间的钥匙带来,并且名他陪同自己和三姨太一同前往下人们居住的房间挨个搜查,此时顾府内所有下人们都已经去外面干活,所有的房间内都空无一人,而陈二虎前天就被顾员外安排去很远的地方收货去了,估计三五天之内不会回来。
管家听到自家老爷要搜查仆人们的房间感到非常诧异,连忙问道:“老爷您要挨个搜查?难道您丢了什么东西不成?”
顾员外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没什么事,你就在一旁陪着就行,其他事情不要再问了。”管家听后点了点头便不再多嘴。
刚开始查房的时候顾员外是事必躬亲,每个床铺都要亲自动手搜查,他用拐杖将仆人的被褥挑起来抖抖,就连褥子下面都不放过,检查得非常仔细,一连查了数个床铺结果是一无所获,管家在一旁看得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而三姨太则是一脸平静。直到搜查到陈二虎的床铺的时候,顾员外偷偷看了一眼三姨太,三姨太此时的脸色这才变得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顾员外突然双手扶腰,走到屋外坐到椅子上锤了锤腰说道:“我累了,三姨太,你去帮我查,如果查到了千万不要想着私藏哦,等查完之后我可是会搜你的身的,快去查吧!管家,你去帮我倒杯茶,再帮我在捶捶腰!”管家听后连忙去为顾员外倒了一杯热茶,顾员外接过茶后便开始低头啜饮起来。
三姨太一听,原本紧绷的神经顿时为之一松,暗暗吐出一口长气,只见她连忙进屋小心翼翼地将陈二虎那床薄薄的被子拿起,刚抖了没两下,就见她眼睛突然瞪大,身体也不由地一颤,因为就在刚才一枚小小的纽扣从被子里面掉了出来,那枚纽扣与自己身上小衣上缺失的那枚纽扣分毫不差!这枚纽扣要是被老爷发现,自己与陈二虎将……三姨太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三姨太偷偷地用眼角瞥向门口,只见顾员外正背对着她低头喝茶,而管家也在低头为他锤腰,此时没有人看向这里。三姨太心中不禁暗喜:真是天助我也。三姨太一时间心跳如鼔,只见她伸出洁白如雪的芊芊玉手将那枚纽扣偷偷拿起,樱桃小口一张直接将那枚纽扣吞了下去。因为刚才顾员外已经说了,完事之后会搜她的身,现在只有将纽扣吞掉才是最安全的。
谁来也巧,三姨太前脚刚将那枚纽吞掉,后脚顾员外便走进屋内,接下来三人将剩下的所有房间都查了一遍,结果可想而知那是一无所获,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三姨太突然双手捂腹苦痛地大叫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停地渗出,转眼间便一头栽倒在地,只见她面色发青口吐白沫,全身上下不停地抽搐起来。
顾员外和管家大惊,连忙叫人将三姨太扶起送回房间,又命人去请郎中过来医治,可一切都太迟了,当郎中赶过来时,三姨太早已经香消玉损,没有了呼气。
三姨太莫名其妙地去世,惊慌失措的顾员外当即就命人去衙门报官,闻讯赶来的铺头和仵作检查过尸体后,很快就给出了三姨太死因的结论:三姨太是因为服用了剧毒而亡的。
这就怪了:顾员外和三姨太同吃同住,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二人吃喝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今天早晨吃过早点之后三姨太就和他们一直在一起未曾吃过任何东西,就连口水都没有喝过,关于这点负责老爷和夫人生活起居的管家可以作证。那三姨太所服下的毒药是从何而来的呢?
官府前来的众人也是想不明白这点,就在这时顾员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里面被装得满满当当。顾员外将钱袋偷偷塞给了带队的捕头,就这样官府很快就给出了结论:三姨太估计是误服下了有毒的东西,导致毒发身亡属于意外与他人无关。
送走了官家的人后,顾员外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一向糊里糊涂的官府这次说的一点没错,三姨太就是因为误食了有毒的东西,导致毒发而亡,而那有毒的东西正是那枚小衣上的纽扣。
原来这一切都是顾员外的诡计,就在昨天晚上临睡前,顾员外在三姨太的茶杯中放入了一些安神入眠的药物,然后趁她睡熟之后将小衣上的纽扣偷偷取下来,并将纽扣浸泡在毒药之中,然后趁着夜色走进陈二虎的房间,将那枚蘸有毒药的纽扣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铺盖之中。为了以防万一不被人怀疑,那剧毒不比的毒药是他离家的几日在外地所购买的。
然后等到早上的时候他便开始了精彩的演戏,他已经算好了三姨太走投无路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吞下那枚纽扣。最后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样,三姨太毫不忧虑地将那枚‘剧毒纽扣’吞了下去,顾员外这次真的是算无遗漏,不禁除掉了心头恨,还保住了名声,真可谓十分高明。
接下来就该想办法对付那个陈二虎了。
不久之后陈二虎从外地收完货回来,顾员外通过几天的暗中观察,发现陈二虎并没有因为三姨太突然去世而感到吃惊,或是露出悲伤的神情,而是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就像没事人一样,好像三姨太的死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这种情况使得一向见多识广的顾员外有些暗暗吃惊,一时间有些摸不透此人。
就在这时管家传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有人夜里偷偷掘开了三姨太的坟,棺材里面的尸体不翼而飞。
听到这个消息后,顾员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陈二虎,正所谓捉奸拿双捉贼拿赃,现在无凭无据也不好说事,再有就是,陈二狗他偷三姨太的尸体干什么?
顾员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但是也不妨碍他做了一个最后的决定:那就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斩草必须除根,不然后患无穷。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个陈二虎着实不简单,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而且为人极有心机,这种人必须得除掉,可问题是,自己必须得想一个跟除掉三姨太那样的好办法出来才行。
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进了二姨太的房间,自从三姨太死后,二姨太又重新得到了顾员外的宠爱。见到顾员外进来,二姨太扭动的细腰,热情似火地将迎了上去,伺候着顾员外坐下后又为其倒了一杯香气扑鼻的茶水。
顾员外一边想着该如何除掉陈二虎,一边拿起茶杯连喝了数口香茶,突然间顾员外脸色一变,赶紧将口中的茶水吐了出去,惊恐地问道:“这茶是那里来的?为什么会有一股怪味?”
二姨太被顾员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这茶就是咱们茶庄上的呀!刚刚陈二虎送来的,说这茶是老爷您最爱喝的,所以我就给您泡了一壶,这茶有什么不对吗?”
听闻手中的茶是陈二虎送来的,就听见‘咣当’一声脆响,顾员外手中的茶杯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摔成了数半,顾员外嘶声问道:“你刚才说这茶叶是谁送来的?”
不等二姨太回答,就听见门外有人答道:“顾老爷,这茶是我送的。好喝吗?”随即就听见‘滋啦’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门外之人正是陈二虎,他一脸平静地直视着顾员外,别人可能不知,可他顾员外却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汹涌的恨意,冰冷的眼神就像野兽看待猎物一般,让人背后发凉。
陈二虎冷冰冰地说道:“三姨太的坟是我掘的,尸体也是我偷的,为了弄清楚她的死因,我还剖开了她的肚子,我想她一定不会怪罪我的,因为我们打小青梅竹马,因为我们早就私定终身,更因为我不能让她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对了,你猜我在她的胃里找到了什么?我在她的胃里发现一件奇怪的东西,那是一枚纽扣,我将其取了出来,并且找人验过,确定那枚纽扣上含有剧毒。”
听到这里顾员外浑身发抖,脸色发青,手捂着心脏的地方面露痛苦之色,如果不是一旁的二姨太扶着,估计此时他已经坐不住了,因为他的心脏一直不好。
陈二虎恶狠狠地说道:“顾老爷,你的心实在太狠了,她毕竟与你夫妻一场,你竟然会痛下杀手。为了替她报仇,我只好跟您学了,将那枚纽扣放到茶叶内。老爷,我也将那枚纽扣上浸了些东西,跟您当初泡的东西一模一样,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刚才喝的茶叶味道不对了吧!”
顾员外听完之后顿时怪叫起来,他想喊人救命,想喊人抓住陈二虎,可喉咙里面好像堵住一块东西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没过一会儿,便眼睛往上一翻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的位置,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一旁的二姨太见状顿时厉声尖叫起来。
衙门的人将陈二虎抓住,二姨太一口咬定是陈二虎将自家老爷毒死的,可仵作的验尸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都意料,仵作经过几番检验,最后确认顾员外没有丝毫的中毒迹象。结论就是:顾员外是被活活吓死的。
原来,顾员外心中有鬼,又在陈二虎的暗示下,以为自己真的中毒了,结果心脏病突发不治而亡。
由于顾员外毒杀三姨太在先,陈二虎恐吓在后,虽然陈二虎没有下毒,但顾员外的死却与他有一定的关系。最后官府判处陈二虎杖责五十,以示惩罚。
那天在三姨太的新坟前,陈二虎仰天嚎哭,大声喊道:“玲儿,我替你报仇了。”
完
小冉想说:心入轮回恨难消,魂已受尽万千苦。待到轮回结束时,便是尔等偿命期。 天道轮回,苍天饶过谁。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