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郑安平率兵投降魏国,应侯范睢是当初推荐他的人,按秦国法律应当连坐,于是准备了芦席等待秦王问罪。秦王说:“提拔任安平是我的主意,和丞相无关。”再三抚慰,仍然命他回丞相府任原职不变。群臣议论纷纷,秦王怕范睢心里不安,于是在国中发出命令:“郑安平有罪,已经族灭,不用再论。如果有人再说起这件事儿,立即斩首!”这一招果然好使,大家都闭紧了嘴。
秦王赐给范睢的食物,比原来更多,应侯感觉过意不去,想要劝说秦王灭周称帝,向秦王献媚。于是派张唐为大将伐韩,打算先取阳城,打通三川道路。
再说楚考烈王听说信陵君大破秦军,春申君黄歇无功,班师而还,叹道:“平原君的‘合纵’之谋,并非忽悠啊,只恨我没有信陵君这样的将才,不然,还怕秦人吗?”
春申君心中惭愧,这事儿办得确实没有人家信陵君长脸,不怪楚王揶揄,于是说道:“‘合纵’的事儿,楚王一向为纵约长;如今秦兵新败,锐气已经丧失,大王如果趁此机会,派出使臣,约会列国,合力攻秦;再说服周王,请他主持,挟天子之威声讨暴秦,这是比五霸还大的功业啊。”
楚王大喜,立即派出使臣到周王室,向周赧王报告准备合纵伐秦的事儿。周赧王已经听说秦王要打通三川道路,目的是伐周,如果今天伐秦,正符合《兵法》“先发制人”的精神,怎么能不答应?楚王于是和五国定下合纵协议,约定时间合兵伐秦。
这时的周赧王的势力已经很微弱,虽居于天子之位,也就只剩下一个空名,能号令的人除了手下几个杂役外,一个人没有。韩、赵两国把周地一分为二,把洛阳一带的河南王城称为西周,把巩地依附成周称为东周,任命两东、西两个周公分别管辖。周赧王自从成周迁到王城,就跟着西周公一起居住,相当于寄人篱下,主要的职责,也就只剩下拱拱手而已。
到了现在,要发兵攻秦,命西周公招收壮丁,建立军队,只招了五六千人,还没有车马军资费用,于是找国中有钱富民,借贷作为军资,写下债券,约好班师之日,用所有俘获,偿还本金加利息。
西周公自己率领新军,在伊阙屯扎,等待诸侯兵马前来会师。
当时韩国阳城正被秦兵攻击,自顾不暇;赵国刚解了围,对秦国的畏惧还没有消除,不敢来;齐国和秦国和好,不愿意来;只有燕将乐闲,楚将景阳二家兵马先到了,也都扎下营盘观望,没有向秦国进兵的意思。
秦王听说各国人心不一,没有发兵秦国的意思,增兵帮助张唐攻下阳城,另派将军嬴樛,率兵十万在函谷关之外做出一个迎战的架势。燕、楚两国之兵在洛阳附近屯扎了三个多月,没等到其他国家的兵马到来,军心懈怠,于是各自班师。
西周公也率兵回去。周赧王出兵一番,只有花费,没有俘获收入。富民拿了债券每天聚集到宫门要求偿还,喧哗声直传到内宫寝室,赧王惭愧,没钱,怎么还?于是躲避到高台之上,后人把那座高台叫作:“避债台”。
却说秦王听说燕、楚两国的兵马已经散去,立即命嬴樛和张唐合兵,沿阳城一路,进攻西周。周赧王既没兵,也没有粮食,没办法防守,想要逃奔三晋,西周公说道:“从前太史儋说过:‘周、秦五百年就要合二为一,有新的王者出现。’现在是时候了。秦国已经有了统一天下的势头,三晋很快也要被秦国灭了,大王没有必要再二次受辱,不如献上土地,归附秦国,这样或许还有宋、杞那样的封地!”赧王无计可施,于是率领群臣子侄,到文王、武王庙去祭拜哭告。
三天后,捧着所剩下土地的地图,亲自到秦军投降,愿意跟随秦军去咸阳。
嬴樛接受地图,总共有三十六座城池,人口三万户。
西周所属土地已经全归了秦国,只剩下一个东周。嬴樛先派张唐护送赧王君臣子孙回秦国报捷,自己率军进入洛阳城,查看确定地界。
赧王拜见秦王,磕头谢罪。秦王可怜他,把梁城封给赧王,降为周公,作为秦国附庸。原来的西周公降为家臣,东周公贬爵为君,称为东周君。
赧王年老,从洛阳到咸阳路途辛苦,到梁城后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
秦王命取消给赧王的封地,又命嬴樛征发洛阳壮丁,拆毁周王室的宗庙,把祭器和九鼎搬运到咸阳。周民不愿意为秦国出力,都逃奔到巩城,依附东周君居住。
迁鼎的前一天,居民听到鼎中有哭泣之声,运到泗水,一只大鼎忽然从船中飞出沉到水底,嬴樛派人潜水去找,没有发现大鼎,只见到一条苍龙,张牙舞爪,顷刻间波涛大作,水手害怕,也没敢招惹那条龙。
这天夜里,嬴樛梦到周武王坐在太庙,把他召去,责备他说:“你为什么要搬运我的重器,拆毁我的宗庙?”命左右用鞭子抽打他的背部,打了三百下。嬴樛醒后,背上就长了一个疮,带病回到秦国,把剩下的八鼎献给秦王,并奏明路上遇到的情况。秦王查看丢失的大鼎,正是豫州鼎。秦王叹道:“土地都归了秦国,鼎还舍不得给我吗?”想要多派人力民夫,再去寻找,嬴樛劝道:“这神物有灵气,找不回来了。”秦王这才作罢。嬴樛背上的疮越来越严重,很快就死了。
秦王命人把八鼎和祭器,陈列在秦国太庙中,在雍州郊外祭拜天帝,通知列国,都要到秦国来朝贡称贺,有不派使臣来的,立即出兵讨伐。韩桓惠王首先入朝,磕头称臣;齐、楚、燕、赵都派国相前来祝贺;只有魏国使者,还没有到。
秦王命河东守王稽率兵袭击魏国,王稽向来私通魏国,经常接受魏国贿赂,于是把秦王命令泄露给魏国。魏王害怕了,派出使臣到秦国谢罪,又派太子增到秦国做人质,并表示愿意听从秦国命令。从此时起,六国全都臣服于秦国。这时是秦昭襄王五十二年。
秦王追究私通魏国的事,召回王稽杀了,范睢更加不安,这个人也是他当初推荐给秦王的。
一天,秦王临朝叹息。范睢说道:“我听说‘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如今大王临朝叹息,都是因为我们做大臣的没有尽忠职守,不能为大王分忧,我请求大王追究我的罪责。”
秦王说:“有些东西,如果预先准备不足,想要用的时候,就会感觉为难,人也是这样。如今武安君被杀,郑安平背叛,外多强敌,内无良将,我是因为这事担忧!”范睢既惭愧又害怕,没敢答腔,退了出来。
当时有一个燕国人,名叫蔡泽,博学善辩,非常自负,乘坐敞篷车游说诸侯,但是没有人赏识他。到了大梁,遇到当时著名的相士唐举,问他:“我听说你曾经给赵国的李兑看过相,说他:‘百日之内,必掌国政。’有这事儿吗?”
唐举说:“是有这回事儿。”
蔡泽问:“那你给我相一下,看看我怎么样?”
唐举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然后笑着说:“你的鼻子像蝎子,有钩,肩膀高于脖子,脸上皮肤泛黄,眉头收窄,两膝微弯,我听说的‘圣人不相’,大概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蔡泽知道唐举跟他开玩笑,于是说道:“富贵我可以自己去争取,只是不知道能活多大年纪。”
唐举说:“你的寿命,从现在开始,还有四十三年。”
蔡泽笑道:“如果让我有酒有肉,有车有马,怀揣黄金印,腰缠紫绶带,每天在人主之前讨论国家大事,四十三年足够了,别的还想什么呢?”于是再去游说韩、赵,还是没人用他。回到魏国,在都城郊外遇到强盗,身上带的钱都被抢光了,没钱买饭吃,在一棵树下休息时,又遇到唐举。唐举一看他那狼狈样,又逗他:“你还没有富贵啊?”
蔡泽毫不在意,一个劲儿地穷对付:“我还找着呢。”
唐举说:“我看你是金水的骨相,应该是在西方才能发达。如今秦国丞相应侯,他推荐的郑安平、王稽都获重罪,应侯非常羞愧害怕,一定着急赶紧辞去丞相职位。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却困守在这里?”
蔡泽叹了一口气,说道:“道路那么远,我的钱又被抢光了,怎么去?”
唐举解开自己的口袋,取出几块黄金赠给他。
蔡泽得了他的资助,于是一路向西,来到咸阳。住店时,对店家说:“好酒好肉,上好的白米饭,尽管给我上。等我做了丞相,一定会从厚酬谢你。”
店家问:“你是什么人?还指望做丞相啊?”
蔡泽说:“我姓蔡名泽,是天下著名的雄辩智慧之人,专门来求见秦王。秦王只要一见我,必然采纳我的意见,把应侯赶走,用我替代他,相印立马就能挂在腰里。”主人笑他神经病,到处把这事儿当笑话说。
应侯的门客听说了,就告诉了范睢。范睢不服气,说道:“五帝三代所有的事,百家之说,我没有不知道的。天下这么多辩士,遇到我全都闭了嘴。那个蔡泽,有什么本事说服秦王,夺我的相印呢?”于是派人去旅店召蔡泽。
店家对蔡泽说:“你大祸临头了。你到处白话要取代应侯为相,如今应侯府里来人召你,你如果去了,必然被大大地羞辱一番。”蔡泽笑道:“我见了应侯,他必然会把相印让给我,这次倒是省事儿了,连秦王都不用见。”
店家说:“你太狂了,还是少胡说八道的好,免得连累到我。”
蔡泽身穿布衣,脚蹬草鞋,去见范睢。
范睢高坐在堂上等着他。蔡泽进门后,站着作了一个揖,也不磕头。范睢也不让他坐下,厉声问道:“在外边到处白话,要取代我做丞相的就是你?”
蔡泽笔直地站着,回答:“不错。”
范睢问道:“你有什么说辞,可以夺我的相位?”
蔡泽说:“唉,你被富贵迷了眼睛,看不清时运变化。就算按一年四季的顺序,也是成功者退,后来者进。你今天到了退的时候了!”
范睢说道:“我自己不退的话,谁能让我退?”
蔡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范睢:“人生在世,身体强健,手脚麻利,聪明睿智,恭行道德,成大功名于天下,这样的人是不是世人敬重的贤士豪杰?”
范睢应道:“当然。”
蔡泽又说:“成就功名之后,退下来安享晚年,把功名利禄传给子孙后代,世世不衰,和天地共存,是不是世人所称道的吉祥善事者?”
范睢点头:“也是当然。”
蔡泽说:“那么你看,秦国有商君,楚国有吴起,越国有大夫文种,都成就了大功,却不得好死,这样的结果,你愿意要吗?”
范睢心中暗想:“好,现在要扯到正题了。如果说不愿意,就进入他的套路了。他肯定要说,不愿意还不退?”于是故意反着说:“有什么不愿意的?公孙鞅辅佐孝公,尽公无私,制定秦法,治理国家,作为秦将,为秦国拓地千里;吴起辅佐楚悼王,废除贵戚特权,用节省下来的钱财激励兵卒,南平吴、越,北制三晋;大夫文种辅佐越王,让越国转弱为强,吞并了强大的吴国,为他的君主报了会稽之仇。三个人虽然都死得悲惨,然而大丈夫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功在当时,名垂后世,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这时的范睢虽然老母猪啃磨盘,仗着嘴硬,但明显已经感觉到不安,站起身来听蔡泽讲话。蔡泽继续说道:“主圣臣贤,国之福;父慈子孝,家之福。作为孝子,谁不愿意侍奉一位慈父?作为贤臣,谁不愿意扶保一位明君?比干足够忠诚而殷商照样灭亡,申生足够孝敬而国家照样昏乱,这两个人,自己虽然横死,但对他们的君主和父亲来说,还不是无济于事吗?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的君主和父亲既不明也不慈啊。商君、吴起、大夫文种也都是横死,难道是他们自己愿意通过横死来成就身后的大名吗?比干被挖了心肝而微子出走,召忽被戮而管仲生存下来。微子、管仲的名声,难道比起比干、召忽来,就低下吗?所以说大丈夫处世,身和名都能保全的,上等;大名可传后世而身遭横死的,中等;只有名声受辱而保全了性命的,才是下等。”
这段话,范睢越听越服气,脚不自觉地走到了蔡泽身边,说道:“很好,是这么一个道理。”
蔡泽问:“依你看来,商君、吴起、大夫文种杀身成仁,和闳夭辅佐文王、周公辅佐成王,哪一个更好一些?”
范睢答道:“商君等人比不上后两位。”
蔡泽又问道:“那么如今的大王在信任忠良,厚待故旧方面,比秦孝公、楚悼王怎么样?”
范睢沉吟一会儿,答道:“不好说。”
蔡泽接着问:“你自己感觉对国家的功劳和算无失策方面,和商君、吴起、大夫文种比起来,谁更厉害?”
范睢又答道:“我比不上他们。”
蔡泽说道:“如今大王在亲信功臣方面,比不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勾践,你的功劳,也比不了商君、吴起、大夫文种,但你享受的禄位可是比他们一点儿也不差啊,你自己家里的财富比他们三个人加起来还多好几倍,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想办法急流勇退,保全自己,那么那三个人还不能免祸,你凭什么可以?翠鸟大雁犀牛大象,不是它们生活的环境危险,但都能被人弄死,是因为受了饵的诱惑啊。苏秦、智伯的智慧,不是不能保护自己,最后也全都死于非命,是因为贪利不止啊。你以平民百姓身份来到秦国,受到秦王知遇之恩,做了秦国丞相,富贵已经到了顶端了。仇,你报了;德,你也报了,还贪恋势利,知进而不知退,只怕苏秦、智伯的大祸,也很难避免了。俗话说:‘太阳到了中午最高的时候,必然要西沉;月亮到了最满最亮的时候,必然要亏缺晦暗下去。’你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缴还相钱,选择一位贤人推荐上去?你推荐的人是贤人,你也会受到尊重。你名义上是辞掉了荣耀辉煌,实际上是卸掉了身上的负担。然后去寻找山水之乐,享受松柏之寿,子孙世世都是应侯,这样的结果比起时时重任在肩、祸福难料来,哪一个更好呢?”
范睢说:“先生自称雄辩有智,今天一看,果然不虚。我听你的就是。”于是把蔡泽请到上坐,以客礼相待,把他留在宾馆,设酒食款待。
第二天入朝,范睢对秦王说:“有一位刚从山东来的士人,叫蔡泽,这个人有辅佐王霸之才,知晓时势,通达机变,把秦国的政事交给他完全没问题,我见过的人多了,能比上他的,从来没有见过,我更是万万赶不上。我不敢为国挡贤,所以把他推荐给大王。”
秦王在便殿召见蔡泽,问他兼并六国的计谋,蔡泽从容应对,条理清楚,秦王非常满意,当天就拜为客卿。范睢称病辞职,要缴还相印,秦王不准,范睢于是就说病得厉害,起不了床了。秦王于是拜蔡泽为丞相,代替范睢,封为刚成君。范睢后来老死在他的封地。
却说燕自昭王复国,在位三十三年,传位给惠王;惠王在位七年,传位给武成王;武成王在位十四年,传位给孝王;孝王在位三年,传位燕王喜;燕王喜即位,立他的儿子丹为太子。
燕王喜四年,就是秦昭襄王五十六年。这一年,赵国平原君赵胜死了,赵王用廉颇为相国,封信平君。燕王喜因为国家和赵国接壤,派他的相国栗腹去平原君家里吊丧,让他送给赵王五百金作为礼物,和赵王约为兄弟。
栗腹认为五百金虽然是燕王喜给赵王的,却是自己带去的,赵王怎么不得给点回扣,意思意思,没想到赵王只是用常礼相待。栗腹心里非常不痛快,回到燕国后就对燕王说:“赵国自从长平战败后,青壮年都死光了,小孩子还都没长起来,并且相国刚死,廉颇已老,如果出其不意,分兵讨伐,就能灭了赵国。”燕王虽然刚和赵王约为兄弟,但这个诱惑太大,如果连秦国都没灭了的赵国,被自己灭了,那么将来到了地下,老祖宗也得给他颁发一枚大勋章。于是召来昌国君乐闲商议,乐闲说道:“赵国东邻燕国,西接秦境,南面是韩、魏二国,北边是胡人,四战之地,百姓都习惯了打仗,军队很能打,不容易战胜。”
燕王问:“我按以三敌一的标准配备兵力,可以吗?”
乐闲答:“不够。”
燕王又问:“以五敌一,可以了吧?”
乐闲没有说话。燕王怒道:“你是因为你父亲的坟墓在赵国,不想攻打赵国吧?”
乐闲说:“大王如果不相信,那就请大王试试。”
群臣奉承燕王,都说:“天下哪里有以五敌一还打不胜的仗?”
大夫将渠说出自己的意见:“大王先别说兵力多少,先说是非曲直。大王刚和赵国交好,还向赵王送了五百金作为礼物。使者回来复命之后,就要攻打赵国,不讲信义,出兵必然无功。”
燕王听不进去,命栗腹为大将,乐乘辅佐,率兵十万攻鄗;命庆秦为副将,乐闲辅佐,率兵十万攻代;燕王亲自率兵十万为中军,在后接应。
刚要上车,将渠用手拉住燕王的衣带,垂泪说道:“即使伐赵,也请大王不要亲自去,怕朝堂不安。”燕王大怒,用脚踢将渠,将渠随即抱住燕王的脚哭道:“我之所以要留大王,是因为我有忠心。大王如果不听,燕国的大祸就要到了。”燕王更加愤怒,命人把将渠关押到大狱中,等凯旋的时候,就杀了他。
三军分路进兵,旌旗遮天蔽日,杀气腾空,满指望踏平赵国,开拓燕国疆域。赵王听说燕兵杀来,召集群臣问计。相国廉颇说道:“燕国认为我们刚刚经历丧败,军力不足,如果我们在全国征兵,让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拿起兵器参军作战,我们军势一振,燕兵的士气自然受挫。栗腹好大喜功,却不是将才;庆秦是无名小辈,乐闲、乐乘因为昌国君乐毅的缘故,经常往来燕、赵二国之间,不会为燕国尽全力。击破燕军并不困难!”于是推荐雁门李牧,可以为将。
赵王用廉颇为大将,率兵五万,到鄗地迎战栗腹;用李牧为副将,率兵五万,到代地迎战庆秦。
却说廉颇率兵到了房子城,知道栗腹已经到了鄗地,就把精兵全部藏在铁山,只带了老弱军兵列营。
栗腹探知消息,喜上眉梢,说道:“我就知道赵国没有能打的兵了。”于是率兵急攻鄗城,鄗城人知道救兵已到,拼命坚守。燕兵攻了十五天,没有攻下来,这时廉颇率大军赶到。先派出老弱军兵几千人挑战,栗腹留乐乘攻城,亲自出阵,只一个回合,赵军不能抵当,大败而走,栗腹指麾将士,追击赵军,追出六七里地,只见伏兵齐起,当先一员大将,驰车而出,大叫:“廉颇在此!来将早早下马受缚!”栗腹大怒,挥刀迎敌,廉颇手段高强,所领的又都是精兵,一可当百,没有几个回合,燕军大败,廉颇生擒栗腹,乐乘听说主将被擒,解围要走,廉颇派人去招,乐乘于是投奔赵军。
正好这时李牧救代得胜,斩了庆秦,派人报捷。
乐闲率剩下的兵马退保清凉山,廉颇派乐乘写了书信招降乐闲,乐闲也投降赵国。燕王喜得知两路兵马全军覆没,连夜奔回中都。
廉颇长驱直入,扎下营盘,围困中都。燕王派使臣求和,乐闲对廉颇说:“本来主谋伐赵的人是栗腹。大夫将渠有先见之明,但他怎么劝,燕王就是不听,现在还被羁押在狱中。如果答应他们求和,必须要求燕王用将渠为相国,把这作为许和的条件。”廉颇答应。燕王出于无奈,从狱中召出将渠,授给相印,将渠推辞说:“虽然我不幸言中,但我不能用国家的失败来为自己获利啊。”
燕王说:“这事儿不怪你。我不听你的劝告,自取败辱。再说了,任命你为丞相,是赵人提出的许和条件。你不做丞相,赵人还要打。”将渠这才接受相印。
将渠对燕王说:“乐乘、乐闲虽然投降赵国,但他们的先世对燕国有大功,大王应该归还他们的妻子儿女,让他们不忘燕国的恩德,这样才能尽快达成和议。”燕王听从。将渠于是到了赵军,为燕王谢罪,并送还乐闲、乐乘二人的家属。
廉颇许和,斩了栗腹的脑袋,连同庆秦的尸体,归还燕国,当天班师回了赵国。
赵王封乐乘为武襄君,乐闲仍称昌国君。以李牧为代郡守。
当时剧辛为燕国守蓟州,燕王因为剧辛一向和乐毅共同辅佐昭王,让他写书信,想把乐乘、乐闲招回来。乐乘、乐闲因为燕王不听忠言,不愿意回燕国,就留在了赵国。将渠虽然做了燕国相国,但不是出于燕王本意,稀里糊涂过了半年,称病辞职,燕王于是用剧辛为相国。
再说秦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年近七十,到了秋天得病死了,太子安国君柱即位,这就是秦孝文王,立赵女为王后,子楚为太子。韩王听说秦王大丧,首先服重孝前去吊丧,全程参与丧礼,和臣子一样。诸侯都派将相大臣来会葬。孝文王在大丧结束后的第三天,大宴群臣,席散回宫后就死了。国人都怀疑是客卿吕不韦想让子楚尽快为王,重贿孝文王左右,给他下了毒,秦王是中毒而死,但心里都忌惮吕不韦,没人敢说话。
于是吕不韦和群臣奉子楚即位,这就是秦庄襄王,奉华阳夫人为太后,立赵姬为王后,子赵政为太子,去了赵字单名一个政字。蔡泽知道庄襄王深感吕不韦大德,想用吕不韦为相,于是托病让出相印,吕不韦就做了秦国丞相,封文信侯,在河南洛阳食邑十万户。吕不韦仰慕孟尝、信陵、平原、春申的名声,以不如他们为耻,也设馆招揽宾客,总共有三千多人。
再说东周君听说秦国接连死了两个国王,国中多事,于是派宾客去游说各国,想要“合纵”伐秦。
丞相吕不韦对庄襄王说:“西周已经灭了,东周这一线生机如果留下,他们自认为是文王、武王的子孙,必然以此鼓动天下,还不如全部灭了,也断了人们对周的念想。”秦王立即命吕不韦为大将,率兵十万伐东周,把东周君抓了回来,收了巩城等七座城邑。
周代从武王己酉年受命,终于东周君壬子年,经历三十七王,共八百七十三年,宗庙社稷被秦所灭。
秦王乘灭周之势,又派蒙骜袭击韩国,夺取成皋、荥阳,置三川郡,地界已经直逼大梁。秦王说:“我以前曾经在赵国作人质,差一点儿被赵王杀了,这个仇不能不报!”于是再派蒙骜攻赵,夺取榆次等三十七座城池,置太原郡。于是南下攻占上党,因久攻魏国高都不下,秦王又派王龁率兵五万助战,魏兵屡战屡败。
如姬对魏王说:“秦国刚打完赵国,没有休整兵马,就来攻打魏国,根本没有把魏国放在眼里。之所以瞧不起魏国,就是因为信陵君不在魏国;信陵君贤名闻于天下,诸侯都尊重他,也愿意为他出力。大王如果派人多说好话,带上厚礼,把信陵君从魏国召回来,派他‘合纵’列国,合力抗秦,秦国就算有一百个蒙骜,也不敢正眼看魏国。”
魏王情势危急,不得已听从如姬建议,派颜恩为使者,持了相印,多带黄金彩帛,去赵国迎回信陵君。颜恩随身带了书信,信上说:
从前你不忍心看赵国危难,今天就忍心看魏国危难吗?魏国危险了,现在全国都伸长了脖子盼着你回来呢。你千万不要计较我过去的过错。
信陵君虽然住在赵国,但因为宾客往来,来自魏国的消息也没有断绝过。听说魏国要派使者迎回自己,恨恨地说道:“魏王把我扔在赵国,到现在十年了。如今事情紧急来召我,并不是心里真正想念我!”于是在门的下方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道:“有敢为魏国使臣通报的,死!”宾客一看这个架势,都相互告诫,谁也别劝了,怎么劝?通报一声都得死,何况劝他回魏国呢?颜恩到了赵国半个月,也没见到信陵君。魏王又频繁派出使者催促,使者在道路上来往不绝。颜恩想求信陵君的门客给递句话,大家都推辞说不敢。于是又想等信陵君出门的时候,去路上截住他。信陵君为了回避魏国使者,竟然不出门,颜恩这时真是没咒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