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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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4/7 17:52:00

第二十一回:断头路相逢勇者胜,镇山虎遭遇楚江龙

张各庄日军遭糊弄豹子湾敌伪倒栽葱

断头路相逢勇者胜镇山虎遭遇楚江龙

顺义潮白河东的张各庄是顺义通往平谷、三河的咽喉要道。冀东抗日根据地要想向周边发展,日本鬼子的张各庄据点是个大障碍。

拔掉这个据点的任务,冀东独立团交给了楚江龙这个连。

战士们得知楚江龙连长将要率领他们去拔掉张各庄据点,高兴得“嗷嗷”叫。

楚江龙率领全连战士,来到张各庄。

侦察员何明山和赵明业一起找到连长,要求连长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们。

楚江龙说:“你们俩的任务最艰巨。”

何明山和赵明业迫不及待地说:“连长,快说,什么任务?”

楚江龙说:“远远地朝鬼子张各庄炮楼放枪。”

何明山和赵明业说:“远远地放枪,那还打得着小鬼子?不是放空枪吗!”

楚江龙说:“就是叫你们放空枪!”

何明山和赵明业说:“那叫什么艰巨任务啊!”

楚江龙说:“不是叫你们白白放空枪,是叫你们把鬼子引出来,引蛇出洞,引得越多越远越好,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能完成任务吗?”

何明山和赵明业齐声说:“哈,引蛇出洞,不就是把小鬼子给引出来吗?能,保证完成任务!”

驻守在张各庄据点的是日军江天一郎部。

江天一郎是冈村宁次的外甥,额上有三颗黑痣,垂直排列。看上去很像中文的“王”字,且作战勇猛,素有“镇山虎”之称。

江天一郎耳朵尖,能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一次,江天一郎在炮楼外查哨,走到哨兵前,忽然问:“听到了什么?”

哨兵侧耳听听,晃了晃脑袋。

江天一郎伸出手臂,朝着哨兵就是一巴掌。

哨兵:“嗨!”

不一会儿,果然有两个人,在不很远的土坡处,时隐时现。

哨兵向江天一郎报告:“八路,土八路的有!”

江天一郎从射击孔仔细瞭望,发现两个身穿灰色服装的人,在土坡后面探头探脑。

江天一郎压低声音说:“你们的这样,我们的这样。抓活的,明白?”

何明山和赵明业在张各庄炮楼不远的土坡后面,爬来爬去,翻滚腾跃,半晌不见鬼子的动静。

赵明业终于沉不住气了,不耐烦地说:“咱们瞎折腾什么人呀,鬼子也不是傻子,你引人家出来,人家就出来?”

何明山搔了搔头皮,说:“来,咱朝鬼子炮楼开两枪!记着,一人只许放一枪。你先开枪!”

赵明业说:“临出发前,楚连长特意从全连挑出最次的家伙,让咱们背上执行任务,什么鬼点子!开枪就开枪,鬼子一听这枪声,定准知道咱拿的就是破枪!”说着,他趴下,瞄准鬼子炮楼,“叭勾”一枪。

赵明业放下枪,说:“何明山,这次,该看你的了!”

何明山跪下一条腿,端起枪,一扣扳机,“叭勾”一枪。

赵明业和何明山趴在土坡上,静静地观察炮楼里鬼子的动静。正在他们注视炮楼正面铁门时,没料到,鬼子早已经从炮楼后门爬出,绕到他俩的侧面去了。幸亏发现得早,否则,可真的被抓活的当俘虏了。

赵明业和何明山赶紧连滚带爬,向后山撤退。

此刻,他们发现小鬼子停止了进攻。

赵明业悄声说:“坏了,鬼子不肯上钩儿!”

何明山着急麻花地说:“那,那怎么办啊?”

赵明业果断地说:“怎么办,能怎么办?开枪,继续开枪!”

何明山举枪便射。

鬼子听到枪响,又朝着后山爬来。

赵明业恐怕鬼子继续停下,又开了一枪。

江天一郎侧耳听听,奸笑道:“八路,土八路没子弹了,抓活的,一定要抓活的!”

小鬼子口里一面叽里哇啦地叫着,一面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赵明业和何明山见鬼子上了钩儿,急急忙忙往后山奔去。

江天一郎声嘶力竭地嘶喊:“抓活的,统统地,抓活的!”

鬼子们顺着张各庄后面的葫芦峪小山沟儿奔跑,向着赵明业和何明山躲藏的土坡,蜂拥而上。

赵明业和何明山不禁心中暗喜,他们登上土坡后,往南边一看,坡度极陡,几近直上直下,眼看鬼子追了上来,这下傻了眼。

江天一郎催促道:“快,快,抓活的,抓活的有!”

赵明业和何明山早已没有了子弹,急出了汗,在这种情况下,或者被擒当俘虏,或者跳崖当烈士。

他们俯瞰崖底,绿树满坡,深不可测,然而,两个人并不慌张,紧紧地抱在一起,随时准备跳崖殉难。

鬼子上来了,赵明业和何明山用枪支猛力向鬼子砸去。

又有几个鬼子上来了,赵明业和何明山只有跳崖一条路了。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啪啪”两声枪响,冲在他们近前的两个鬼子,应声倒下。

江天一郎挥动手中指挥刀,嘶喊道:“八路的有,射击!”

原来张各庄后面的葫芦峪小山沟儿被楚江龙率领的全连战士封锁了,手枪、步枪、机关枪一齐响,打得鬼子晕头转向,鬼哭狼嚎。

何明山和赵明业因为枪里早已经没有了子弹,只得趴在高坡上观看。

楚江龙手握双枪,冲在最前面。

突然,江天一郎嘶喊道:“我们受八路军糊弄了,快退,赶快给我撤退!”江天一郎高高举起指挥刀,“快退,赶快给我撤退!”

小鬼子听到江天一郎“撤退”的命令,纷纷往张各庄炮楼狂奔。

楚江龙举起手枪,大吼:“停止追击!”

何明山和赵明业跑下土坡,朝着连长奔过去。

楚连长伸出手臂,将他们俩紧紧地搂在一起,说:“小何,小赵,交给你们俩引蛇出洞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要给你们记头等功!”

何明山和赵明业说:“可是,镇山虎还是逃回去了!”

楚连长高兴地说:“镇山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班师回朝,回到营区,第一件,美餐一顿;第二件,晚上,扭大秧歌,不会扭的,跟着大伙儿瞎扭!”

“嗷,嗷!”战士们高兴得嘶喊起来。

战士们吃过了饭,来到小操场上,扭大秧歌。

其实,大秧歌好扭,进三步,退两步,两只胳膊左右摆。对于战士们来说,早已轻车熟路。然而,战士们照旧兴趣索然。

楚连长知道战士们对于扭秧歌一类,早已不感兴趣了。为了激起大家的兴致,他出了个新主意:“今天的联欢会,先叫何明山和赵明业演个新节目好不好?”

战士们听说有新节目看,哪个不高兴?一个个都站起来,大喊大叫:“好,好!”

坐在后面的何明山和赵明业,听到楚连长叫他俩上演新节目,慌了神儿,嘟嘟囔囔地说:“演啥节目呀?这照喝棒子面粥那么容易,端起就喝!”

楚连长见何明山和赵明业依然坐在那里,没有动窝,又一次大喊道:“何明山、赵明业,你们俩演个新节目,大家说,好不好?”

全场的战士们,一个个都站起来,高声叫嚷:“好,好!”

何明山和赵明业站起来,一前一后,一面往前走,一面说:“演啥节目呀?”

楚连长说:“吃荆条拉粪箕——肚编呗!”

场上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

何明山说:“明业,就演猪八戒背媳妇。行吗?”

赵明业正中下怀,心里想,要是能够背个真的小媳妇,再沉点儿,也心甘情愿!

岂料何明山早已蹲下身子,等着小媳妇往脊梁上爬呢!

赵明业恍若大梦初醒,心里说,看我的!一下子蹿到何明山的后脊梁上,险些把何明山压个大马趴。

场上一片哄堂大笑。

何明山背着赵明业绕了几圈,咕咚撂下,把赵明业摔了个屁股蹲儿。

在一片笑声过后,全体战士们的大秧歌便开始了。

闹闹哄哄,快快乐乐一晚上。

晚会结束时,已是繁星满天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鬼子的张各庄据点还没有被拔去,这成了楚江龙的一块心病。

镇山虎逃回张各庄炮楼,明明知道上了八路军调虎离山计的当,然而,在部属面前,死要面子,不肯承认,依然吼道:“土八路,狡猾狡猾的!”

此后,镇山虎谨小慎微,处处小心,即使从炮楼里出来撒泡尿,也要先用望远镜望一望,四外有没有可疑的动静。

日军的碉堡和炮楼好比乌龟壳,碉堡和炮楼比乌龟壳还要结实。乌龟可以将脖子缩进乌龟壳里几天不吃不喝,甚至几个月。所不同的是,小鬼子一天不吃也难受得要死,要是连续十几天不吃不喝,非得死干净不可!他们要活命,必然得出来抢粮食、抢水、抢蔬菜。他们要保命,就得由负责他们后勤供应的单位,把生活日用品、枪支弹药等物资运到乌龟壳里去。就是说,他们总不能把脖子永远缩在乌龟壳里。

楚江龙是有心计的,部队每天处于战备状态,他甚至下过死命令:战时,谁要是拉不出去,立即枪毙!

日近黄昏,楚江龙在指挥所的院子里,走来走去,望望天,天边的乌云一疙瘩一蛋的,总也散不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说,这一天又算过去了。

是的,作为连长,没有战机,整天价蹲在屋里,手里发痒。楚江龙冥思苦想,琢磨着再同张各庄的镇山虎干一仗,我就不信,我堂堂楚江龙,五尺汉子,镇不住这个小鬼子镇山虎!他掏出毛瑟枪,拉开枪栓,瞄准老槐树上的一只老鸹,正要扣动扳机。

突然,一头驴闯了进来。

只见一个老百姓模样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楚连长,快,江天一郎带人来扫荡,经断头山口……”

楚连长定睛一看,来者是何明山,没有细问,立即大吼一声:“司号员,吹紧急集合号!”

部队马上集合完毕。

楚连长命令:“一排,断头路左;二排,断头路右。急行军,轻装前进!”

战士们听到楚连长的命令,急急匆匆,风风火火,像赛跑一样出发了。

楚连长深知情况紧急,又吼道:“时间就是军队,快,加速!”一面喊叫,一面奔跑,冲到队伍的最前面。

三排长急了,大声问:“我们,三排呢?”

楚连长嘶喊道:“看家!”

三排长嘟嘟囔囔地说:“好容易盼到有仗打,还轮到我们看家,倒霉!”

传说,二十里长山是一条蛇,从东南方的盘山爬出来,正遇上担山赶太阳的二郎神。

二郎神知道这条蛇从天上跑来祸害人间,拔刀将它的头砍了下来。结果,蛇的头与身子之间留下了一条窄道,是二十里长山东西两侧的必经之路。

镇山虎江天一郎带领着一个连的日伪军,原打算悄悄地进庄,打楚江龙一个措手不及,报前些日子的一箭之仇。当他们接近断头山时,西面的太阳刚好落入地平线。

江天一郎心里一沉,似乎感到这是一种不良之兆,于是,他大声嘶喊,催促部队:“快!”

日军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楚连长手握毛瑟枪,一面奔跑,一面催促:“快,加快速度!”

他甩掉军大衣,急匆匆登上断头山,他俯下身子望去,好家伙,镇山虎江天一郎带领的日军,已接近断头山路口。

楚连长急忙压低声音命令:“快,隐蔽前进!”

待楚连长带领的八路军战士刚刚爬上断头山,只差一袋烟的工夫,日本鬼子就进了断头路口。

江天一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挥指挥刀,命令日军:“快,断头山,不祥之地。快快的!”

江天一郎的话音未落,楚江龙连长手举毛瑟枪,朝着镇山虎就是一枪,并同时高喊:“开火,狠狠地打!”

江天一郎应声从马上倒栽在地。

三五个鬼子围上来,纷纷说道:“怎么样?退兵吧!”

江天一郎喝道:“冲出去,冲出去!”

江天一郎被几个鬼子抻的抻、拽的拽,拖上马背,掉转马头,落荒而逃。

被截为三段的鬼子们,仓促应战,乱作一团,完全没有目标,胡乱放枪。

断头山路,左右两座小山,不高。

八路军抢占的山头,像两厢屋脊,断头路就像一条小胡同,日军就在八路军的鼻子底下。

断头山上,八路军的机枪、步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团,炸得小鬼子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一排长报告:“连长,我们的子弹打光了!”

楚连长命令:“甩手榴弹!”

一排长说:“手榴弹早甩光了!”

正在此时,二排长也来报告:“二排的子弹也打光了,手榴弹也没了!”

楚连长朝天上扣动扳机,只听见一声空响,手枪子弹也光了。于是,嘶喊道:“上刺刀,冲下山去!”

八路军战士们如下山猛虎,端着刺刀,杀向小鬼子。

赵明业和何明山,一人一把大刀,勇猛地冲进敌群。

赵明业扑下山去,遇上一个鬼子,挥刀便砍。许是没有收住脚步,大刀劈空了,来了个趔趄。

小鬼子见有机可乘,举起步枪,照准赵明业的面门刺将过来。

正在危急时刻,何明山的大刀早已砍进小鬼子的脑袋,鲜血喷在赵明业的脸上,溅了个满脸花。

赵明业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顿时,成了红脸关公。

何明山举起大刀,又冲向大个子日本兵。

大个子日本兵见何明山向他冲过来,端起刺刀迎战。

二人一枪一刀,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红脸关公一个箭步,冲到大个子日本兵面前,挥刀助战。

大个子日本兵忽见一个满脸淌血的八路军冲到面前,吓了一跳,一走神的工夫,赵明业的大刀,高高挥起,刀从大个子日本兵的左肋入,从右胯出,齐嚓嚓断成两截。

何明山与赵明业越战越勇,一路狂奔,直杀到断头路上。

一个鬼子少佐举起手枪,扣动扳机,正射中何明山的大腿,立即倒地。

赵明业冲近日军少佐,大刀直插他的后腰。

何明山挣扎着站立起来,支撑起一条腿,照准日军少佐的胸膛猛刺一刀。

日军少佐踉踉跄跄,无力地举起手枪,终于,手枪落在地上。少佐倒地,双眼圆睁,瞪得大大的。

一个大胡子鬼子挺起步枪,恶狠狠地朝楚连长刺将过来。

楚连长猛地一闪身,大胡子扑了个空,楚连长趁势飞起一脚。

大胡子往前跑了几步,扭转身来,举枪便刺。

赵明业飞身越过,手中的大刀,正砍在大胡子的步枪上。

楚连长将大胡子扑倒在地,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大胡子死命挣扎,双腿乱蹬,终于动弹不得。

赵明业挥舞着大刀,横冲直撞,左右开弓。

八路军战士们越战越勇,杀声震天。

小鬼子横躺竖卧,尸横遍地。

楚连长站在高高的土坡上,举目环视。高声喊道:“同志们,清点小鬼子的人数,打扫战场,把小鬼子的枪支弹药,统统拉回宿营地!”

赵明业说:“小鬼子的死尸怎么办?”

何明山说:“天一黑,野狼成群,这群野狼就替咱们清理了!”

楚连长说:“不行,他们好歹也是人,咱们费点事,草草地埋了吧!”

战士们说:“坚决执行命令!”

赵明业说:“楚连长,一共消灭三十二个小鬼子!”

何明山说:“可惜,又让江天一郎跑掉了!”

楚连长说:“江天一郎跑了也好,我想,他下次会从张各庄带来更多的小鬼子,给咱们送来更多的武器弹药,往后,咱们再打伏击,就不会缺少弹药了!”

赵明业与何明山都笑了。

围拢过来的战士们也笑了。

逃回张各庄炮楼的江天一郎,由几个小鬼子帮着下了马,搀搀架架地走进炮楼。

江天一郎把指挥刀往桌子上一丢,厉声说:“这次扫荡行动,怎么走漏了消息?”

山木少佐附在江天一郎的耳畔说:“依我看,就是那个名叫张三的中国人,是他走漏了风声。”

江天一郎说:“怎么会是他?”

山木少佐说:“我们在研究作战方案时,他就在窗外喂马。我们行动前,他曾经出去买了一趟纸烟。就是说,他既知道行动计划,又有机会把消息传送出去!”

江天一郎眼珠子向上翻了翻,说:“张孝祖?带张孝祖!”

山木少佐叫道:“带张孝祖!”

一个小鬼子押着张孝祖进来。

张孝祖见了江天一郎大佐,点头哈腰地说:“太君,又有何贵干?”

江天一郎吼道:“你的,张孝祖,良心大大地坏了!”

张孝祖嬉笑着问道:“敬请大佐明示,明示的有!”

江天一郎嚷道:“张孝祖,我来问你:今日之行动,你可曾知道?”

张孝祖战战兢兢地说:“我当然知道,日近黄昏,您江天一郎大佐先生,带领一个连的兵力,为中国老百姓除害,消灭八路军。”

江天一郎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孝祖说:“您看您看,这不是您都带兵回来了吗?不光我知道,大家统统知道呀!”

江天一郎嘻嘻一笑,说:“张孝祖,狡猾狡猾的。我来问你:在我带领勇士们出发之前,是你把消息透露出去的?”

张孝祖摇摇头,说:“您在带领勇士们出发之前,我怎么知道您去哪里?我既然连您去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会把消息透露出去呢?再说,我会把消息透露给谁呢?您是不是有些捕风捉影?”

江天一郎吼道:“山木少佐,把张孝祖押下去,撬开他的嘴!”

山木少佐的手枪顶着张孝祖的后脑勺,厉声说:“走!”

张孝祖一路走,一路叫嚷:“江天一郎大佐,我冤枉,冤枉呀!”

山木少佐把张孝祖押进一间小黑屋,命日军士兵把张孝祖吊起来。

张孝祖仍然叫嚷:“冤枉,我冤枉!”

日军士兵铆足劲儿抽了张孝祖几个嘴巴。

张孝祖的嘴角儿淌着血,依然哇哇乱叫。

山木少佐说:“说,你得说!”

张孝祖说:“你叫我说什么?”

山木少佐大声地问:“说,这次行动计划,是不是你透漏给八路军的?”

张孝祖说:“我连行动计划都不知道,我怎么会透漏给八路军呢?”

山木少佐说:“我来问你:我们在讨论行动计划时,你在干什么?”

张孝祖说:“我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讨论行动计划?我在马棚里,一直在为马刷洗,刷洗完毕,就为牲口添料。”

山木少佐嚷道:“你的,不老实的有,打!”

日军士兵用皮鞭抽打张孝祖。

张孝祖急急忙忙说:“我说,我说!”

日军士兵停下手中皮鞭。

张孝祖说:“你们的行动军事计划,是大佐的白马告诉我的!”

山木少佐说:“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大佐的白马是畜类,畜类怎么会说话呢?”

张孝祖哈哈大笑,说:“我早就说过,整个一个下午,我都在马棚里,一直在为马刷洗,刷洗完毕,就为牲口添料。你看看,硬说我知道你们军事行动,除了大佐的白马,能告诉我,还会有谁呢!”

山木说:“依我看,不动大刑,你是绝不肯开口的!”说着,抡起皮鞭,照准张孝祖赤裸的上身猛抽。

张孝祖骂道:“你们这群畜类,打了败仗不认输,装模作样找替死鬼。是些什么东西!”

山木喝道:“张孝祖,念你这几年,为皇军做过不少事,饶你不死!”

张孝祖说:“卸磨杀驴,是你们的拿手戏。妈妈的!”

山木说:“不要喊妈妈了!本来嘛,大日本皇军帮助你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是日中的共同责任,日中原本就如母子,亲如母子嘛。哈哈!”

张孝祖大声骂道:“我日你姥姥!”

山木少佐得意地说:“这还像句话。我到大佐面前,一定为你美言,一定!”

张孝祖被松了绑,走出小黑屋。

漫天的星斗,一个个挤眉弄眼,它们在笑谁?不得而知。

山木少佐来到江天一郎大佐跟前,不无得意地说:“这个软骨头张孝祖,管皇军又叫妈妈,又喊姥姥!中国人,就是这副模样,膝盖的骨头软得很,都是软棉花捏的!”

走出小黑屋的张孝祖,嘴上不骂心里骂:小鬼子,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妈妈的!唉,现如今,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投靠日军,靠不住;投靠八路,八路军饶不了我。也别说,我和韩贵德是同乡,怎么着,不看僧面看佛面,何不找他试试,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治了!张孝祖一路走一路想,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条路了。

张孝祖走进自己的小屋,贴身换了一套便装,外面穿了一套日本新军装,少佐军衔,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日军门岗拦住张孝祖,问:“干什么去?”

张孝祖神气地说:“干吗去,还要告诉你吗?滚!”

日军门岗退后几步,打开栏杆。

张孝祖往外走,暗中加快了脚步。

江天一郎找到张孝祖住所,没有见到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急忙来到营区大门前,询问门岗:“你的,见到张孝祖的有?”

日军门岗答道:“刚刚的出去。”

江天一郎吼道:“八格牙路!”伸手就是一巴掌。

日军门岗俩眼冒金花,喃喃地说:“就是刚刚,刚刚出去嘛!”

江天一郎大声嘶喊:“追!”

三五个鬼子端着枪,应声往外就跑。

江天一郎吼道:“回来,没用的有!”

三五个鬼子听到命令,又赶紧回来。

江天一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中国人,见风使舵,狡猾狡猾的!”

张孝祖一路小跑儿,跑到二十里长山断头路口,停住了脚步,四下里张望,黑灯瞎火的,四野无人静悄悄。他有些后悔,不该一怒之下,说走就走,眼下,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好汉不吃回头草。那么,往哪里去呢,真的投靠韩贵德吗?虽是一个村里的,可人家当了团长啦,还会认我吗?再说,我当了治安军的少佐,他肯定也是知道的。他那个脾气,从小养成的,恐怕饶得了蝎子妈也饶不了我呀!妈的,冀东之大,就真的没有我姓张的一个屁股印儿了吗?他往前走三步,往后退两步,他实在拿不准主意,干脆给自己的脑门儿上开一枪算了。不行,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来到这个花花世界上,还没有玩够呢,这样子死了,值得吗?就这样窝窝囊囊地离开了人世,到了阴间,也让别的小鬼儿瞧不起。在阳间,好歹还混个少佐的干干,倘若,如此不明不白地和小鬼儿们一块儿混,恐怕连个上等兵都混不上,只能当最底层的列兵。唉,还是到韩贵德那里去,碰碰运气。不看僧面看佛面,一个村里长大的,长辈们平日里,都是哥们儿爷们的叫,我们这些做晚辈儿的,都是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呀,我如今倒霉了,登门上户地去求他,他能把我怎么样呢?对,就找韩贵德,姥姥的!

张孝祖咬牙一跺脚,大步流星地朝八路军独立团走去。

走到兵营大门口,一高一矮两个岗哨把他拦住,问:“你是谁?去找谁?”

张孝祖点头哈腰地说:“我叫张孝祖,你们韩团长,是我的老相识!”

高个子岗哨走进韩团长指挥室报告:“有一个名叫张孝祖的人,说是您的老相识……”

韩团长吼道:“这个日本人的狗腿子,认贼作父的民族败类,拉到蛋子坑,砍了!”

高个子岗哨说:“我们都知道您最恨的,就是给日本人当汉奸的狗腿子。可是,既然跟您相识,还是见见的好!”

韩团长说:“那,那就带进来!”

张孝祖进到韩团长指挥部,哈着腰,两只眼睛溜着韩团长,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当了几天伪军,可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马勺苍蝇,混饭吃。其实呢,我也没有给日本人卖过什么力气。再者说,这次,我听说日本人要到尹家府扫荡,我是尹家府的人,真的怕把我的家给毁了,散出风来,叫你们做些准备……”

韩团长说:“你这个汉奸,还好意思为自己评功摆好!”

张孝祖讪讪地说:“我真不敢为我评功摆好,可是,这次日军计划对尹家府实行大扫荡的风,确实是我散出去的!”

韩团长问:“你怎么散的?跟谁散的?”

张孝祖说:“当我知道日军计划扫荡尹家府的消息,我急着要把这个情报传递出去,我借故偷偷溜出,正碰上一个牵着毛驴,头戴破草帽的人,我认定这个人大概就是八路军的侦察员,就故意散出风来……”

韩团长说:“你是汉奸,怎么会把这样的情报散布给八路军的侦察员呢?”

张孝祖说:“这个您是知道的,我是尹家府的娃娃,俗话说:好狗护三邻。日本鬼子每到一地,就抢光、杀光、烧光,我担心日军也把尹家府给抢光、杀光、烧光。我怎么忍心,眼看着小鬼子祸害我的父老乡亲、左邻右舍呀!韩团长,您若不信,我马上就掏出心来给您看看!”张孝祖一面说,一面扯开纽扣,三两个铜扣子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韩团长说:“你也不必把心掏出来,说说,你投靠八路军,总得有点儿见面礼吧?”

张孝祖说:“我匆匆忙忙从江天一郎那里逃出来,什么值钱的东西都顾不得带呀!”

韩团长说:“我说的不是金银财宝,你带来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张孝祖说:“你甭看我身无分文,可我是一张日军据点的活地图。另有,日军的作息时间、岗哨位置、武器装备,我都清清楚楚。您饶我一条命,往后,八路军再攻打张各庄炮楼,就会少死好多人!”

韩团长说:“上面你说的,都是真话?”

张孝祖急赤白脸地说:“若有一句瞎话,天打五雷轰。在屋房柁砸死,出门汽车撞死!”

韩团长说:“别别别,你也甭信誓旦旦,主要看你的行动。你先下去!”

张孝祖退下。

韩团长唤来赵明业和何明山,附在他们的耳畔,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遍。

赵明业和何明山领令而去,顺便请楚连长来见。

楚江龙来到。

韩团长靠近楚江龙,轻声耳语了好一阵子。

然后说:“这回,就看你这条龙,跟江天一郎这只镇山虎,龙争虎斗了!”

楚江龙满怀信心地说:“请团长放心,我不信,我这条大江之龙,斗不过它这只东洋之虎!”

大二小三,月牙钻天。说的是月亮,大月初二、小月初三,才能出来,出来是出来,只是一条弯弯的细线,比最瘦小的谷穗还要细。不经意间,便从天上泯灭。

这天,比最瘦小的谷穗还要细的月儿,刚刚钻出来,好像天上的仙女眯起的一只眼睛,悄悄偷窥楚江龙和他带领的战士们的行动。也是的,他们的人数不多,全都换上了小鬼子的军装,皮鞋大氅,挺神气的,整装待发。

天上的月儿许是感到稀奇,一闪身,竟然不见了。这次,该轮到星星们偷窥楚江龙和他带领的战士们的热闹了,一个个俏皮地忽闪着大的小的眼睛。它们可不像月儿那样,还没有看明白,就悄悄溜掉了。星星们说不定要陪楚江龙和他带领的战士们整整一宿,也未可知?

张孝祖、赵明业和何明山一行三人,身穿日本军服,大摇大摆地来到日军张各庄据点。

岗哨走上前来阻挡:“站住!什么人?”

张孝祖用平日学到的几句日语,叽里咕噜地,一面说,一面往前走。他故意摸摸上衣口袋,出示证件,靠近岗哨。

赵明业和何明山走近另一个日本鬼子。

张孝祖突然把面前的小鬼子扑倒。

与此同时,赵明业和何明山一起上手,把眼前的日军岗哨放倒,狠命地掐住他的脖子。

直到两个小鬼子不再动弹。

黑暗中,张孝祖将手一挥,楚江龙带领的八路军战士,迅速摸进日军张各庄兵营。

张孝祖、赵明业和何明山,闪身进了江天一郎的院落。

张孝祖低声说:“这里是江天一郎的住所,你们稍等,我去看看这里的动静!”说着,轻轻地朝江天一郎的宿舍摸去。

江天一郎的宿舍里仍然亮着灯,灯光昏暗。

张孝祖什么也看不清,他把耳朵贴近窗户,竟然听见从屋里传出慰安妇的呻吟。

张孝祖感到这是杀死江天一郎的极好机会。于是,他向赵明业和何明山挥挥手。

张孝祖、赵明业和何明山三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起闯进江天一郎的宿舍。

江天一郎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响,早被赵明业和何明山一人一刀砍死。

黑暗中,慰安妇被吓得昏死过去。

赵明业和何明山拉过被子,随意给慰安妇盖上。跟随张孝祖一起迅速撤离。

楚连长带领八路军战士们悄悄摸进日军集体宿舍,不费一枪一弹,结果了熟睡的小鬼子。

张孝祖、赵明业和何明山三个人,冲进炮楼。

赵明业和何明山,各持一把大刀,趁着小鬼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来点儿痛快的,左右开弓,嘁里喀嚓,小鬼子还在睡梦里,就一个个见了阎王。

张孝祖刚要下手掐住一个小鬼子的脖子,突然发现,这个人正是一个平时里称兄道弟的日本兵,一时犹豫,停住了手。

此刻,那个日本兵反倒有了机会,返身朝张孝祖就是一刀。

赵明业跃上一步,将手中大刀一隔,只听“当啷”一声,火花四溅。

何明山恰巧赶了上来,向小鬼子的背后,猛捅一刀,小鬼子立即丧命。

张孝祖看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妈的,小鬼子,野兽,畜类,一丁点儿人性都没有!”

赵明业和何明山齐声说:“日本鬼子都是野兽、畜类,跟他们就甭来一丁点儿客气的!老兄,刚才,你倒是想跟他来点儿客气的,看看,险些丢了小命儿!”

张孝祖、赵明业和何明山三个人,细细地搜寻了一遍炮楼,再也见不到一个活物,这才走了出来。

楚连长问:“张孝祖,别处还有小鬼子吗?”

张孝祖干脆地说:“没了!”

楚连长说:“同志们,把小鬼子们吃的,穿的,用的,武器装备、枪支弹药,只要对我们有用的,统统搜查干净,连一支枪、一粒子弹也不能丢下!”

冲破黎明前的黑暗,迎来了一片斑驳的日光。

楚江龙带领战友们刚刚启程,还没有走出院子,只见一个妇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咕咚”,趴在地上磕头。

楚江龙心里极为纳闷儿,弯腰拽起那个妇人,问道:“咋回子事?请站起来说清楚!”

那妇人呜呜咽咽地说:“恩人呀,是你们救了我。”

楚江龙说:“站起来,站起来说!我们是八路军,解救老百姓,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妇人站起身来,一眼认出张孝祖,跑近他,大声悲泣,哭哭咧咧地说:“张孝祖,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张孝祖哈下腰说:“秀兰,我的好妹子!”

秀兰哭着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咋还有脸喊我一声妹子。我问你,谁是你妹子,你哪里配做我的哥哥?”

楚江龙走过来说:“好啦,好啦,有话回去再说!”

张孝祖正被秀兰数落得面红耳赤,没辙可想,听得楚连长一说,正好就坡下驴,连连说:“咱们都听楚连长的,都听楚连长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行吧?”

秀兰说:“哪位是楚连长?就都听您的,楚连长,您得替我做主啊!”

楚江龙说:“好啦,好啦。赵明业,何明山,你们都收拾好了吗?快!”

赵明业答道:“收拾好了,所有小鬼子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另有武器弹药,统统地带走,连一片废纸也不能给小鬼子留下!”

何明山开玩笑地说:“废纸,废纸要它何用?扔了吧!”

楚江龙说:“快,没工夫瞎逗闷子!”

张孝祖强装笑脸,说:“我怎么办?”

楚江龙说:“你说呢?”

张孝祖讪讪地说:“我当过汉奸,我怕八路军不会要我。”

楚江龙说:“那,那只好把你留下来,继续当你的汉奸吧!”

张孝祖连连说:“不行,那怎么行!打死我也再不当汉奸了!八路军要是不要我,我也只好跳井了!”

秀兰忙说:“别,别,求求八路军给一条活路,以后别再当汉奸就是了。”

张孝祖见秀兰为他在八路军面前求情,心里感到异常欣慰,眼泪险些流下来。说:“说的是,秀兰说的是!”

楚江龙发令:“打道回府,出发!”

王克臣(男),中国作协会员,北京作协会员,《希望》主编。自年,相继出版小说集《心曲》《生活》、散文集《心灵的春水》《春华秋实》、随笔集《播撒文学的种子》、杂文集《迅风杂文》、报告文学集《潮白河儿女》和长篇小说《风雨故园》《寒凝大地》《朱墨春山》。《心曲》是顺义第一本文学作品集,曾在北京市第三届国际图书博览会及上海书市展出;报告文学《中国好儿女》获北京市“五一工程奖”;《风雨故园》获全国“长篇小说金奖”、北京市“苍生杯”特等奖;《寒凝大地》获首届“浩然文学奖”。年,作者荣获首届全国“百姓金口碑”;年,授予全国“德艺双馨艺术家”;年,获北京市辅导群众创作“终身成就奖”;年,获第三届京津冀“文学创作银发达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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