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辈子时,剑锋山下有个留仙庄,庄上有个名叫何建章的秀才。
有一年四月十五,剑锋山上的泰山庙起会,建章因为连日攻书作文,只觉得头昏神疲,便撂下书本,出了书房,去庙会上游玩散心。
建章来到剑锋山下,只见从山上到山下,从庙里到庙外,真是人挨人,人挤人,人山人海:山下的大路两旁,布棚儿搭得一座连一座,棚中垒台为桌,土台上摆着干果时鲜、茶盏酒篓,朝山的、逛庙的、闲骝的,人们渴了喝、饥了吃,拉朋扯友在棚里有说有笑。
棚外卖瓜子、水果的小贩子提篮汇屉,在游人香客间穿来穿去,高声儿叫卖。
最热闹的还得数那江湖艺人的场子,文班儿说书唱曲,武班子使刀舞棍,场外的看客挤成墙,拍着巴掌喊好儿,那场面儿真是要多红火有多红火。
建章生性喜静,不愿去那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便绕到后山,跟在几个朝山的香客背后,从一条僻静的小道往山上走去。一路上,建章走走歇歇,观山看景,自得其乐。
转过一个小山湾儿,猛抬头瞅见路旁的一块山石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朝山女客。那老妇人五十左右的年纪,生得大手大脚,骨壮筋粗,赛过男子汉。脸上皮肉粗糙,满是皱纹,但善眉善眼的倒是一付和气相。
那个少女却只有十七、八岁,生得两肩削瘦,体态轻盈;红袄、绿裤,头戴几朵山桃花儿,鸡蛋形的脸儿白里透粉,粉里透红,一双水江汪的眼儿,扑闪扑闪的好像会说话儿,两道弯生生的眉儿就像贴上去的新柳叶儿。她两只小手儿正攀着老妇人的肩头,小嘴对着老妇人的耳朵,低声儿说着悄咪咪话儿。
建章平素间并不好女色,可今儿见了眼前这个少女,却身儿软软的,两眼须痴地发起呆来。
少女一回头,见建章呆呆地瞅着自己,脸儿不由一红,轻轻地推了那老妇人一把,低声说:“咱们走吧!”
老妇人也抬头看了建章一眼,微微一笑,起身拉了那少女,慢慢朝山上走去。那少女往前走了七八步的光景,又款款回过头来,瞅着建章轻轻一笑,把建章的魂儿勾了去,他不因不由地跟在那一老一少的身后。
人家走,他走;人家停,他停,人家烧香他下跪,人家拜佛他奉揖。
老妇人把建章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对那少女丢了眼色儿,一拉她的手儿,双双离开庙院,沿着山径小路儿,往后山走去。
建章也跟在那一老少的背后。不知不觉的,来到一个山湾湾里,前面那一老一少突然停下脚步,只见那老妇人猛地扭转身,笑嘻嘻地瞅着建章开口说道:“你这个人是咋回事呀?老是跟在俺们背后做啥哩?”
建章一惊,停住脚步,慌乱地说:“小生没、没跟—”
“没跟?那为啥从打一上山,你就影子似的老在俺们背后晃悠呀?背着牛头还不认脏哩!”
建章愈发惊慌。老妇人见他脸儿窘得飞红,又揶揄他道:“真是个书呆子呀!”
“是、是,啊?小生不……不呆!”
老妇人闻言,笑得弯了腰,那少女也被他逗得“扑哧”一下笑出声儿来。老妇人止住笑又问:“你大概就是何建章吧?”
“是、是呀!哎,老人家,咋会知道小生的名姓呀?”
“你呛风臭十里,那个不认得你呀?”老妇人逗了建章一句,突然话锋一转,正色说道:“秀才,俺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俺家姑娘的话,五天后俺把她给你送去,如何?”
“给小生送去做啥哩?”
“说你呆你还不认账哩,做啥?给你做娘子呗!说完也不等建章回答,早回身拉起那个少女,风摆莲花似的飘然而去。
建章回到家里,坐到床上,瞅一瞅自己的家,唉,案头纸笔凌乱,床上书卷乱抛,那像个读书人住的屋子!忙拿扫帚,找抹布,又扫地又抹桌子,整整忙乎了半天零半夜,再一打量书归书架,笔归笔简,四壁生辉一尘不留,虽然比不得官宦之弟,却真相了个读书人的居所。
建章把大门儿一关,门槛儿也不出,呆在屋中搬着手指计算日子,眼巴巴地等着那老妇人上门来给他送媳妇儿。
等来等去,总算熬到了第五天头上,建章早早起来,就跑到大门口瞭望。谁知一连跑了十来趟,从早上起来瞭到日头正南,也没打瞭见人影儿。
把个建章急得出来进去的活象猴捣蒜。直等到太阳儿西沉,羊下山,鸡上栏,还是暸不见人影儿。
建章不由泄了气儿,寻思着一准是那天老妇人嗔怪他一个劲儿地跟在人家身后转,才生出这个法儿戏弄他。
建章没精打采地回到屋里,茶不饮,饭不尝,一头杵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了头,睡起窝心觉儿来。
约摸着睡到了二更天,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了。建章呼地掀开被子起了身儿,只见那老妇人一阵风似的卷进屋里,埋怨建章道:“你倒好,没事人到能安然睡觉儿,可俺们却整整走了一天道儿,直到现在一滴水还没进到肚里呢。”
慌地建章急忙下床点灯,张罗着要点火烧水。
老妇人一把拉住他说:“得了,得了!还不快跟俺去接姑娘?”
建章听说姑娘也到了,慌忙撒下那老妇人,跑到大门口一瞧,只见门外停了一辆车子,上面虽然装得满腾腾的,却尽是些箱箱柜柜,并不见姑娘的影儿。
老妇人在他背后说:“这车上装的俺们姑娘的陪嫁,姑娘在后边的车上哩。”说话间又听得一阵车轱辘声,又有一辆轿车儿到了门前。
那老妇人去打开车帘,把姑娘从车上搀下来,她边扶着姑娘进院边招呼同来的那伙人,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乱了一阵儿,该归置的都归置利落后,老妇人便和送亲的那伙人同来向姑娘辞行。姑娘紧紧拉住老妇人的双手直掉泪儿,很是难舍难离。
老妇人也神色黯然,强忍泪安慰姑娘说:“你只管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到时候只要姑爷肯出力相助,咱们很快又会见面的。”说罢领着一伙送亲人连夜赶着车走了。
建章送走客人返回屋里,见姑娘仍在灯下默默垂泪,便说:“男婚女嫁,本是人之常情。别哭了,还是歇一歇,吃点东西吧!”
那姑娘听他如此一说,慢慢止住了哭。建章端来饭菜,姑娘只呷了几口菜汤,不肯再吃了。
建章见状,也放下碗筷,拖过一把椅子,在姑娘的对面坐下,说:“打这以后,咱们就是夫妇了,可小生还不知道娘子是那里的人氏,姓啥叫哈哩,娘子能不能把你的身世对小生讲一讲呢?”
那姑娘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俺知道,别瞧俺没进门时,你盼穿眼似的巴望俺来;可一旦等俺坐到你的屋里,你的心里反而又不踏实了。唉,既然做了夫妻,就没有再瞒你的必要了,只是你知道俺的来历后,不会嫌弃俺吧?”
建章反问一句:“你说哩?”
姑娘说:“你嫌不嫌。不过你要是嫌俺哩,俺马上就离开你这个家;你要是不嫌俺哩,俺就留下来,服侍你一辈子,和你白头到老。”说到这里姑娘突然冷不丁地问建章:“你瞧着俺像人不像呢?”
“像、像呀不像人像哈哩?”
“唉一”姑娘长叹一声,“能是个人岂不倒省事了?俺本是个得道的妖精啊”
“啥?妖怪?”建章一听,蹭地从座上跳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姑娘端详了一遍,见她衣裳上有缝,灯地里有影,分明是个娇弱的女子,哪里像什么妖怪,便哈哈大笑说:“你虎谁哩?你就真是妖精,小生也决不会嫌弃你”
“你这语当真吗?”
“自然当真!”
“你不怕俺?”
“小生高兴还来不及呢,怕你啥?你可真会逗笑”
“好,既然如此,俺就把实底儿告诉你。”
原来,这姑娘本是个得道的蝎子精脱化人身,她的一家在常羊山中修炼了一千多年。只因眼下天降劫难,才跟了她的奶娘,来庙会上物色救她一家脱难之人。
她那奶娘相人的眼力极高,在千万人中一遇到建章,就瞅出他是个忠厚实诚,心肠侠义,可以托大事的人。
又见他对站娘一片深情,这才急点鸳鸯谱,把姑娘许给了他。
建章听罢姑娘的述说,便问,”什么样的劫难,还能把你们难住?”
姑娘说:“大凡精怪修炼,都要经受天火、天风、天雷三场大劫,若能躲过三劫,便可登仙;若一劫躲不过,便会丧生。俺一家已躲过天火、天风二劫,眼下要遭遇的,正是最难躲的天雷之劫,所以才来求你帮助啊!”
建章说:“小生俗体凡胎,一无法力可恃,二和雷公又不是亲戚,纵然有心要帮助娘子和岳丈一家,也没有办法呀!”
姑娘说:“办法俺们自有,只要你不怕吃苦就行。”
建章说:“只要小生能办得到,哪怕开花油锅,小生也敢往里跳!”
姑娘一听,不由起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在何建章的面前说:“只要何郎能帮为妻一家躲过此劫,今后哪怕叫为妻替你去死,为妻也心甘情愿!”
俗话说:“话不说不明、砂锅不打不漏。”话透事明,小夫妻的心也就贴到一搭儿了,俩人欢欢喜喜地上床安歇了。
第二天,建章依照娘子的吩附,拴牢大门,回到屋里,从娘子带来的箱箱柜柜里把那百十块红毡取了出来,漫屋顶,钉四壁,门窗旮旯、床上地下,全用红毡钉上,随后又取来黄纸,把红毡又统统地糊裱起来,一直忙活到掌灯时候,才算把一切打整利落。
这时,娘子已把饭菜端了来,笑吟吟地瞅着建章说:“有劳相公了!来,快吃饭吧,待会儿定更之后,俺爹娘哥嫂们也就要来了。”
建章累了一天,又饥又渴,狼吞虎咽的,一霎时吃了个肚圆。娘子收抬罢碗筷,眉开眼笑地对建章说:“俺娘家人来了。”话音刚落,已听得院子里人声喧喧,听声音足有十几口子人。
建章不解地问:“大门还顶着哩,岳丈他们是打哪儿进了院子的呢?”
娘子笑着说:“俺娘家的人,个个都会腾云驾雾哩!”
建章听了,忙和娘子迎出门来一瞧,只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地站了半院子!那奶娘忙对众人说:“姑爷来了!”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白鬓白胡的老翁,来到建章跟前,纳头就拜,口里说:“贤婿不避劳苦,为救老汉一门性命操尽了心力,这样的情意,可叫老汉咋报答呀?”
建章抢上一步,双手紧紧扶住老翁说:“老人家,您我既成翁婿,原该有福同亭,有难同当,您这样说就生分啦!”
老翁见建章直快懂礼,心中十分高兴,忙和建章夫妇分头招呼众人进家歇息。
建章给众人献茶已毕,老翁对他说道:“这团咱们金成家人啦,老汉我也就不客气了。贤婿:从打明儿个起,你就瞧着咱这一家子人的模样,用黄纸给每人画一张画,但这些画相要画得既像本人,又不像本人才行,而且四肢五官要画得残缺不全。画好之后,要用朱红颜料浸透。单等五月初一那天,你把那些画全部揣到怀里,坐到房脊上去,老汉一家就躲在屋子里。那天,一定会有大风雨,劈雷闪电也会在你的头顶上转,但不管风多猛,雨多急,雷响得有多凶,或是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能从房上下来。记住,老汉一家人的性命,全托附在贤婿你的身上了!”
建章点点头说:“请岳丈放心,到那天哪怕是雷把小生劈了,小生也决不离开房脊!”众人一听,都感动得跪了下来。
把个建章慌得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众人说道:“哎呀,你们大家这是怎么了?快,都起来吧!别叫小生为难了!”
众人听了这话,才纷纷起来。建章马上起身取来笔砚、黄纸,先从老翁画起,然后岳母奶娘,妻兄妻弟,以及丫环人等,整整忙乎了好几天,才算忙乎完。老翁拿起那些画像一一看过,果然画得形似神非,画上的人不是少个鼻子,就是缺个耳朵,要不就是缺脚短手,连一个五官周正、全腿全胯的也没有!
老翁瞧罢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说道:“画得好,画得好哇!就让雷神爷拿上这些玩意儿去向玉皇交差吧!”
秀才娘子把酒菜端来,老翁亲自把盏为建章斟酒,给他道谢。
五月初一那天,建章早早起来,揣了那些画像,登梯上了房,张飞大骗马骑在脊上。秀才娘子和他爹娘一家人等,全躲在屋子里,门窗全关得严严实实。
待到天到已时,就见西北角天边挂出一片黑云,慢慢地朝剑峰山方向移来,接着狂风骤起,把天地间刮得昏昏惨惨。天上的那片黑云越散越大,越移越快,一霎时压到头顶上。随着一道闪电只听嘎喳喳一声炸雷,暴雨好似盆泼瓢浇一般,兜头淋下。
建章在房脊上,被风雨灌得缓不过气,睁不开眼晴。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炸雷一声连着一声,围绕在建章的头顶上足足雷鸣了有两个时辰。
猛地,空中扯起一道闪电,随着咕咕隆,一声炸雷,只见斗大一团火球从云中吐出,击在建章的胸脯上,把他胸前的衣襟、以及怀里的那些面像,全部烧成灰烬。
建章咕咚一声,一头从房顶上嫩了下来,跌在院子里的泥水中。
霎时风雨之势变弱,工夫不大,就雨过天晴了,这时,只听建章娘子大喊一声,“何郎啊……”疯了似地从金里飞奔出来,扑在建章身上放声痛哭。
建章的岳丈和他的全家也从屋里奔出,拍腿的抬腿、抱胳膊的抱胳膊,小心翼翼把建章抬回屋里,平放在床上。
老翁叫人取来一碗净水,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葫芦,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放在碗里用清水化开,拔下头上的骨簪,撬开建章的牙关,把碗里的药水灌到他的喉中。工夫不大,建章面色渐渐红润,手脚也慢慢地动了起来。
建章娘子伏在建章的身边,连连呼唤:“何郎,你睁睁眼,为妻守着你哩!”成串的泪珠,滴在建章的脸上。
建章慢慢睁开双眼,喃喃地问:“全家的人都没事吧?”
一句话把老翁感动的热泪横流,连声说:“都好,都好。多亏贤婿以死相数,老汉一家老小的性命才得保全啊!”
十几天后,建章已能下地行走,老翁见女婿的身体已经恢复,便和女儿、女婿告别,带着全家又回到常羊山中修行。
经过这场生死变故,建章夫妻更加恩爱,真个是浓如胶漆,形影不离。
一夜,小夫妻睡在床上,守着灯儿说话儿,说着说着,建章忽地推开被子,坐起身来,两眼盯着娘子说:“你说你是蝎子成精,至今小生还是不太信实。”
娘子问:“咋不信哩?”
“蝎子的屁股上都长了个勾子哩,娘子你昨就没长呢?”
“咋就没长呀?”
“咱俩都过这么多日子了,小生昨一回也没见过你的钩子呢?”原来建章娘子知道自己的钩子有毒,怕晚上睡梦中无意间伤了建章,才把钩子围在腰里,不论白天黑夜,全用一块红布缠着。
如今见建章一问,便指着腰里的红布说:“俺成天用这玩意儿裹着,你昨就会见着了呢?”
“露着不好吗?干嘛非要缠上?”
“你没听说‘妈尾,蛇嘴哪’吗?俺怕把你扎着呀!”
“来,小生瞧瞧娘子你的钩子,是不是也和正常的蝎勾子一样。”建章说着就动手来解娘子腰间的红布。
娘子把脸一绷说:“躲开,挺大的人又不是孩子,咋这么任性儿,想干啥就干哈呀?”
建章也没好声气地说:“小生为了娘子你,连命都舍得哩,看看你的钩子你都不让看,还说啥恩爱夫妻呢!”说着就穿农下床,坐在窗边儿下“呼哧、呼味”地生开了闷气。
娘子见他耍开小孩脾气,一时哭笑不得,只好解开缠在腰间的红布,把钩子露出来说:“好、好,你要看就看吧!可有一样,看可以看,只是千万不能碰俺的钩子尖儿。”
建章这才消了气,走到床边,弯腰来看娘子的钩子。只见那条沟子,足有两尺多长,钩尖坚硬似铁,又黑又亮,建章不由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想道:哎呀!这钩子比扁担钩子还壮哩,只是不知道它结实不结实。
想到这里,不由用手一摸,唰地一下,只觉得手指仿佛被火炭烫着了似的,一股热浪猛地从指尖儿冲入心尖子,一个啊字喊了半个,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娘子见建章中了自己的勾毒,又恨又悔,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扑在丈夫的身上,喊天唤地地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猛地想起还是及早儿救丈夫的性命要紧,要不等时间一长,毒气行遍全身,再想救也晚了。
建章娘子决心用自己的死,来换丈夫的生。
原来,远在开天辟地之后,神农氏为了解救民难,亲尝天下百草。有一次不慎中了草毒,昏倒在阳刚山下。
天帝被神农氏的行为感动,命大神蝎背着能解百草之毒的神药墨丹下凡,来救神农氏。大神蝎救活神农氏之后,就留在了神农氏的身边。大神蝎从天上背来的神药墨丹没有用完,神农氏就命它把剩下的墨丹保存起来,等以后有人中毒时再用。
大神蝎生怕有人把神药偷去,就叫神农氏把自己的背脊用刀割开,把神药藏到背脊里。
尽管如此,大神蝎还是不放心又从太阳神那里要来一根毒针,插在身后,用以保护背上的神药,那针变成了一条毒钩。
大神蝎死后,就由它的后代保护神药,人们就把大神蝎的后代叫作蝎子。
由于蝎子时时都在提防有人偷它们背上的神药,因此,只要有人不慎碰一碰它的背脊,蝎子马上撩起勾子,朝背上刺来,所以,人们又把蝎子叫成了护背虫儿。
如果有人误中蝎毒,只要把那只蝎子逮住,剖开它的背脊,它的背脊里就会流出一种又黑又绸的液汁,把那些黑液涂到被蝎子蛰了的地方,马上就会疼解毒散。
至今,山里人仍习惯用这个方法,治疗蝎蜇。当下,建章娘子找出一把尖刀,柄里尖外,用绳子紧紧地捆在门框上,然后咬着牙把脊背狠狠地超那刀尖上一撞,只觉一阵钻心疼痛,刀尖贯通脊背,深深刺入腹腔里。
建章娘子忍着痛,把身子往前一倾,拔出刀子。她知道自己活的时间不会太长了,急忙反过手,把自己背上流出来的黑色液汁抹下来,涂在丈夫的手指、手背,以及整条胳膊上。建章娘子背上的药汁流完了,只觉得眼前万点金花乱晃,身子一歪,倒在丈夫的身边死了。
蝎毒已解,建章慢慢地醒了过来。等他睁眼一看,自己身边趴着一只琵琶大小的蝎子,蝎背上有一条深深的刀口。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哇地一声,扑在那只死蝎的背上,放声痛哭起来。
哭呀哭呀,哭得嗓子哑了音;哭呀哭呀,哭得眼中流了血。越哭越痛,越哭越恨自已,他爬起身来,扑到门前,三下两下解下刀子,眼晴一闭,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
突然觉得肘尖儿一麻,铛啷一声,手中的刀子掉在了地上。
建章睁眼一看,只见岳父面挂泪花站在自己的对面。建章扑通一声,跪在岳父的脚下,哭道:“我浑蛋,我该死!是我把她害死的呀!“
老翁弯腰扶起建章说:“人死如灯灭,再哭也哭不活了,贤婿保重身体要紧。”
建章听了此言,大声哭喊:“娘子是为我而死,我若独在世上偷生,怎能对得起娘子呀?”说着疯了似的,又来抢那把刀子。
蝎翁一脚把刀子踩住,正色对建章说道:“我儿之死,正是为了贤婿的生,贤婿若要轻生,岂不是辜负了我儿的一片情意?“说着,拉起建章的手,“走,跟老汉到常羊山去吧!”
建章摇了摇头,说:“您老一个人回去吧!俺要留下来陪她!”老翁见他不肯走,情知再劝也不应,长叹一声化作一道金光而去。
建章把娘子的尸体埋在了剑峰山下,在墓前搭了一座草棚,住在里面,整日伴在娘子身旁。
一年后,剑峰山的老和尚费了一番口舌把建章劝到了山上,亲自为他落发,收做徒弟,赐法名慧岸。
至今,剑峰山下,“蝎仙墓”遗址还在呢!